赢咖3平台|重访龚自珍故居

 赢咖3世纪新闻     |      2023-04-26 17:54

世纪娱乐注册报道:

番禺会馆在北京宣武门外上斜街五十号。龚自珍故居,在那里。旧时的上斜街,起码到清光绪年间,还是一条很漂亮的街道。《顺天府志》上说:“上斜街,北临护城河,有响闸。”并引清人诗文,说它是“背郭环流,杂莳花药”,曾有“草堂小秀野,花事上斜街”的美誉。小秀野堂,为清初词人顾梁汾故居。上斜街上,名人故居很多,龚自珍故居是其中一座。

十五年前的夏天,我去上斜街找番禺会馆,来回走了几遍,就是没有五十号这个门牌。问街边坐在马扎上乘凉的老大爷,他告诉我:你身后的那个院子就是,它没有门牌。我回过头看,身后是平地凸起长长的一漫高坡,院子在高坡上面,得从两边的斜坡上去。整座院子,像座高耸的岛屿,在一条低洼的胡同中很是醒目。

我走了上去,院子很大,朝北的一溜儿房山墙,足有几十米长。不仅没有门牌,连个院门都没有呀。我只好回头冲老大爷喊:我从哪儿能进去呀?老大爷指指两墙之间夹着一个窄窄的小夹道,冲我喊道:从那儿就能进院子里面去。

我走了进去,两侧是房子的山墙,墙体保存完好,墙身很宽,足有十几米,可见房子是不小的。东西山墙之间是一条走道,很窄,很长。东侧有三个小跨院,西侧坐北朝南有正房五间;最南是一个独立成章的小院落,四周如果没有后搭建出来的房子,这个院子应该是比较宽阔的。

龚自珍自一八二六年到一八三一年,在这里住了五年。那是龚自珍三十四岁到三十九岁的时候,心怀百忧,志在千里,且吟王粲,不赋渊明,正值当年。据现存当年龚自珍亲笔签押的卖房契,这里房子共有四十余间,西后院有花园,花树鱼缸、山石亭阁俱全,另有空地一大段,共卖得银两两千二百两。后来作为番禺会馆扩建,房子应该不止四十余间。据当时舍斋捐馆者的手札记载,说是“合计房子均一百间有零,其中花木奇石具有可观”。如今,有住户近三十户,除去后建起来的拥挤小房,房屋已远没有那么多间,但院子旧时格局与肌理依稀可见。

在西后院里,遇一位老奶奶,广东中山县人,慈眉善目,她告诉我,这后院以前是番禺会馆的花园,堆着假山石,种着好多丁香,还有开着小红花的灯笼树,再多的事情,我就不知道了。你要是打听,得去前面问问潘老五。

一位清秀的中年妇女,热情地领我到前院临街的一间倒座房里,找到潘老五,他们家住这儿的时间最长,他爷爷就住在这儿,他爸爸给番禺会馆看门。我知道当年龚自珍带着妻儿住在这里,那时候他只是一个七品小官,一八三一年,把这院子卖给了番禺巨商。其被进一步扩张改建成番禺会馆,后来捐献给番禺的同乡会,专门接待来京考官、办事的番禺乡亲。那位巨商也姓潘,叫潘仕成。同是姓潘,不是亲戚,就是乡里。潘老五一家三代都住在这里,肯定知道这里的兴衰变迁史。世纪登录

潘老五七十多岁,热情把我迎进屋,详细地向我描述了以前番禺会馆的情景。

潘老五住的这一间房子是以前的门房,它西边的房子(现在他的弟弟潘老六住),原来是大门的门道,后来被堵死改成了一间房子。也就是说,以前的大门是在这里的,大门外的高坡下是一级级的高台阶,下了台阶的街对面是一座影壁。在老北京,影壁一般在院子里或在刚进门迎面借用东厢房的山墙,能够建在院门外街对面的,都是不同凡响的。

这是三重院落。进院门,正面是荷花缸,左右各有石榴两株。西院前有月亮门,门前有一棵老槐树,院内有枣树两株、桑树一株、丁香一株。后两院也都各有一个月亮门,都有东西厢房。最后一院是花园,和储库营胡同相连接,有一个后门可以走到那里去。东边的三个跨院,只有北房,不一样大,由北往南,一个比一个小,东院墙也是斜着过来的,波浪纹的院墙很好看,一直和后院的花园连在一起。

潘老五特别对我强调的是,院墙和院门以及月亮门,盖的都是那种绿琉璃瓦,这在北京的老会馆里很少见。

非常感谢潘老五老人给予我的指点,告别之后,走出大院,来到街上,寻找着当年院门的位置,现在那里种着两棵白杨树,谁会理会那里就是以前赫赫有名的番禺会馆的大门呢?当年,龚自珍,还有林则徐和詹天佑,都曾经在这里进进出出呢?历史的飞逝,能够让再伟大的人物灰飞烟灭,更不要说小小的院门了。

正在那里看着、想着,一位刚才在院子里见到的老街坊,扬着手臂,从街对面正聊天的人群中向我走了过来。走近一看,是刚才领我到潘老五家的那位清秀的女人。她对我说:你不是想看看龚自珍住的屋子里面结构什么样子吗?你去看看我们家的屋子,里面的结构是一样的,我们家保存得最好了,原来的木隔断还在呢。平常也有来人想看的,我都不带他们进去看。

真是碰到了好心人,忙跟着她又走进院子,一路听着她说起她家老公公的父亲,当年和詹天佑一起从广东番禺来北京修铁路时就住在这里了。她打开了前院的西边小院的院门的锁,让我走进去,是三间西厢房。里面收拾得干净利落,左右的两扇木隔断,现在的房间里是很少能够见到了,关键的是隔断上原来的花格都还保存得那样完好,只是刷了一层苹果绿的淡漆。四合院里的房子里只有这样花格的木窗和隔断,才是四衬的,就像唐装上的扣襻,必须得是蜈蚣似的对襻的才是。现在的楼房里,也有人放上这样的木隔断或木窗棂,只是仿古而已,没有四合院的衬托,那些东西便显得不伦不类,像是喝茶用咖啡具。世纪登录

流年似水,一晃十五年过去了,重游旧地,上斜街东口到金井胡同这一段,基本拆得面目皆非,我几乎认不得了。金井胡同的沈家本故居已经翻建一新,供人参观。作为中国近代刑法的奠基者,沈家本故居原来和龚自珍故居一样,也已经成为了杂乱拥挤的大杂院,和老舍笔下的柳家大院差不多了。如今,能够腾退住户,还故居原貌,实属不易。不知道龚自珍故居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,会不会和沈家本故居一样的幸运,心里几分忐忑,几分期待,沿上斜街往西一路找去。

找到番禺会馆,它的前面新修了一条挺宽的马路,将上斜街拦腰切断,一分为二。幸好,马路紧贴着番禺会馆的西墙根儿,没有伤着它的筋骨。番禺会馆前,原来那一面长长的高坡,只剩下短短的一截,如一个高耸的馒头,在胡同里平地而起。高坡的两侧各修了台阶,东侧还安装上不锈钢的扶手。拾级而上,西侧的灰墙上挂着一块写有“龚自珍故居”的牌子,牌子上,有人特意用笔写上了“50号”几个字。东侧的墙上挂着一盏装饰用的橘黄色的灯,将一面新涂不久的灰墙映照得格外明亮。

依然没有大门,两墙夹裹的过道,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,只是迎面的山墙上,也涂成了灰色,墙上挂上了一面很大的镜子,明晃晃的,将胡同的街景人影映照在里面。不知谁的主意,挂上这面镜子用意何在。过去在院门或房门挂镜子,民俗是照妖镜的意思,但镜子不会这样大。心里暗想,或许是作为门神,守护着龚自珍故居吧。

东西房屋山墙之间的过道还在,东侧依墙后搭起的房子都被拆除,过道显得宽了些。沿过道到南端的西后院,四周的小房也都拆了个干净,小房里原来铺的白瓷地砖明晃晃的反着光。院子显得很是轩豁,中间的两个自来水龙头被封得不严,在滴答滴答滴水,使院子显得更加幽静。潘老五潘老六的房子也还在。那个清秀女人一家住的三间西厢房还在。朝南最早龚自珍住的一排正房也还在,房檐上的狗尾巴草还在迎风摇曳,房后的白杨树还在摇响着以往岁月的回声。

所有的房屋都已经清空,没有一个人,整个院子静悄悄的,在等待着日后的翻修。猜想,一定会和金井胡同的沈家本故居一样,被翻建一新,作为龚自珍故居,供人参观。这是值得的,作为清末著名的诗人、改革家和思想启蒙者,龚自珍值得我们怀念。

今年也是己亥年,恰好是龚自珍著名的己亥杂诗写作一百八十周年,在他写的那三百多首绝句中,那首“九州生气恃风雷,万马齐喑究可哀。我劝天公重抖擞,不拘一格降人才”的诗,已经家喻户晓,小学生都会背诵。尽管这里龚自珍的故居赶不上他老家杭州的故居,有翠竹芭蕉簇拥,有亭台楼阁辉映,那样堂皇,但这里的面积要大于杭州的故居,其朴素又清雅的老北京四合院的风情,和三十四岁到三十九岁正值当年龚自珍的风貌,互为镜像。在这里,地理与人,历史和命运,交织一起。那时候,龚自珍关注时代风云和国家命运,剑胆琴心,激荡于怀,此起彼伏。这座故居,便成为龚自珍人生轨迹重要的一个节点,作为故居,有其他地方不可取代的部分,更可供人迎风遐想和缅怀。世纪登录

站在空无一人的番禺会馆,想起龚自珍的己亥杂诗,其中有一联:白云出处从无例,独往人间竟独还。还有一联:照人胆似秦时月,送我情如岭上云。大概正合我此时的心思。前者,有故居在,他便可以独自归来;后者,有故居在,便有我们怀念的情思。

只是人去院空,不知潘老五一家现在如何,还有那位老奶奶,那位祖辈当年跟着詹天佑来北京修铁路的清秀的女人,现在怎么样了,会搬到何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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